宫颈癌是全球女性最常见的癌症之一，其中大多数发生在中低收入国家。人乳头瘤病毒疫苗（Human Papillomavirus Vaccine, 以下简称HPV疫苗）是全球宫颈癌一级预防的核心干预措施。基于哥斯达黎加、印度、肯尼亚、坦桑尼亚等地的随机对照试验和观察性研究证据，接种1剂HPV疫苗在预防高危型HPV病毒（16和18型）持续感染方面，与多剂次接种相比，其免疫原性和保护效力具有非劣效性。2022 年，世界卫生组织（WHO）及免疫战略咨询专家组（SAGE）正式认可 HPV 疫苗的单剂次接种程序，并修改HPV疫苗的立场文件
单剂次方案的优势包括降低疫苗的采购与接种成本、减少追踪随访、提高覆盖率。然而，在 中低收入国家中，这一指南的采纳进度并不一致。近期，一项发表于PLOS Global Public Health上的研究，通过对非洲和亚洲19个中低收入国家66位免疫相关决策者的深度访谈，首次系统描绘了各国就“HPV疫苗是否转换为单剂次接种程序”的政策调整流程与关键角色。
该研究由约翰·霍普金斯大学布隆伯格公共卫生学院Joseph Rosen等于2023–2024年开展。受访的19个国家中，11个国家在WHO发布单剂次立场文件前将HPV疫苗纳入免疫规划（布基纳法索、柬埔寨、科特迪瓦、埃斯瓦提尼、 埃塞俄比亚、印度尼西亚、肯尼亚、老挝、菲律宾、 坦桑尼亚，乌干达）；10个国家在研究开展时已采用单剂次接种程序（孟加拉国、布基纳法索、柬埔寨、喀麦隆、科特迪瓦、埃塞俄比亚、印度、老挝、尼日利亚、坦桑尼亚）。研究团队系统梳理了从WHO发布HPV疫苗立场文件更新，到国家层面做出本土决策的完整路径，揭示了其中的关键节点、主导机构及制度瓶颈。
表1：纳入研究的国家的基本情况*
*表格来源 ：https://doi.org/10.1371/journal.pgph.0004245(文章发表后相关数据或有更新)
**结合最新公开信息，印度于2024年将HPV疫苗纳入免疫规划，巴基斯坦和尼泊尔于2025年启动HPV疫苗的全国免疫接种计划。
决策的“关键角色”
研究访谈显示，卫生管理部门或扩大免疫计划（EPI）的领导团队、国家免疫技术咨询组（NITAG）或同类技术工作组（TWG），以及WHO，均在国家层面的HPV疫苗接种决策中发挥作用。其中，卫生部与NITAG是国家HPV疫苗接种政策制定的核心机构，而外围利益相关方则在审议和决策过程中提供重要支持。
卫生部通常被视为最终决策者。同时，NITAG在决策中的核心地位得到广泛认可，通过汇集和整合证据，为卫生部提供关键的技术支撑。由于其肩负证据整合和政策建议的职责，如NITAG缺位，则整个政策流程便会停滞。例如在菲律宾，因NITAG解散，HPV疫苗接种计划的决策被迫中断，必须先完成NITAG的重组才能向卫生部正式提交免疫接种建议。
在部分 LMICs，外围利益相关方的作用更加突出，包括联合国机构、技术援助伙伴、财政部和教育部等政府部门，以及儿科和妇产科协会等专业学会和跨机构协调委员会（ICC）。这些主体通过整理证据、共享信息或提供专业意见，支持NITAG的审议工作。例如在喀麦隆，政策制定过程中不仅动员了基督教和伊斯兰教等宗教领袖参与工作会谈，还联合妇产科和儿科医师协会等专业团体，并协同基础教育部等政府部门，共同推动单剂次HPV疫苗接种方案的审议与优化。
在地方自治权更大的国家，地方政府也会影响国家层面的讨论与建议。以巴基斯坦为例，由于省级政府负责免疫规划的资金和服务供给，各省拥有对接种程序的最终决定权。在这种背景下，NITAG虽能提出全国性建议，但仍需与地方政府广泛磋商。
国家层面的决策流程
研究总结出各国普遍遵循的决策流程（见图1）。当WHO和SAGE发布相关指南后，信息传递至国家层面的免疫机构，并召开相关会议，由NITAG或技术工作组负责指南审查、证据整合，并根据本国国情制定新的指导方针。
NITAG通常也会召集多次会议，讨论支持单剂次建议的证据，并结合技术援助合作伙伴、专业协会和其他政府部委的建议，评估采用或不采用单剂次免疫接种程序的社会、财政和健康等相关影响。随后，NITAG形成建议并提交给卫生部或负责国家免疫规划的部门，有些国家则经由跨机构协调委员会召集更多利益相关方审阅，并促进卫生部正式批准决策。
图1 非洲和亚洲19个低中收入国家HPV疫苗单剂次接种政策的典型决策路径
多重因素影响政策决定
尽管此前的研究证据指出，NITAG对免疫决策的影响不一，但在该研究的调研结果中， NITAG在HPV疫苗接种计划的相关决策过程中发挥了关键作用，其在将全球指南转化为本土化政策方面发挥着核心作用，从而促进及时、循证的疫苗决策。
影响接种决策的行为主体高度多样化。除卫生部和免疫规划部门外，财政、教育等职能部门，专业学会和民间组织也广泛参与。这种复杂性既强调了及时传播证据的重要性，也反映了政策制定受多元利益相关方驱动。在部分国家，政治承诺不足和财政不确定性成为主要障碍；在分权治理的国家（如巴基斯坦），地方政府对资金和接种计划的掌控亦可能削弱NITAG和卫生部的影响力。类似现象在肺炎球菌结合疫苗（PCV）、轮状病毒疫苗等项目中同样存在，提示各国亟需建立兼顾证据质量与实施现实的综合性决策支持体系。此外，免疫领域证据的产生和变化是动态的，这也要求国家层面的决策结构具有高度的反应能力和弹性。
研究团队在结论中指出，功能性NITAG组织对采用或转用单剂次 HPV疫苗接种计划的时间和速度产生了相当大的影响。宫颈癌是一个急速发展的全球优先事项，中低收入国家必须投入足够的财力和人力资源，重点强化NITAG或同类机构的专业能力、资源和独立性，推动其在成本效益分析、建模和证据整合上的自主性，以加快循证政策转化并增强国家主导权。
编译撰稿：周炘玥
审核校对：潘张旸 张馨予
排版编辑：李睿彤
参考文献: Roy S, Wysong MD, Rosser EN, Sheth I, Geddes C, Limaye RJ, et al. Pathways and processes to adopting or switching to a single-dose HPV vaccination schedule in low- and middle-income countries: a qualitative study. PLOS Glob Public Health. 2025;5(2):e0004245. https://doi.org/10.1371/journal.pgph.0004245
